對不起。
太多的事情無法訴說,
相處的24年顯得太過粗糙,
56年的距離把我們隔的太遠。
我無法告訴妳旅行的壯麗風景,
因為你永遠希望擁我在身邊。
我無法告訴妳追求的夢想的意義,
因為妳永遠希望我的生活安穩。
我無法告訴你我愛上一個現代的女性,
因為你永遠希望我的家庭美滿。
我無法告訴你現實生活如何鮮血淋漓,
因為你永遠希望我平安順遂。
但我沒辦法在妳的價值裡呼吸,
我沒有勇氣去挑戰妳,
也沒有信心去改變妳,
於是我開始對妳說謊,我習慣了說謊。
因為我永遠希望我仍是那個讓你驕傲的男孩。
在妳心中我仍是那黏在身邊的小男孩,
妳不願離去,也記不起我何時離去。
對不起。
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學會遺忘與沉默,
我急著認識外頭的世界,
現實瓜分了所有的生活,
與妳的話題萎縮得只剩四季更迭。
那夜妳如往的檢查我準備的衣物,
但妳的話語沒有止在隔天的寒流,平穩的繼續說道:「阿婆已經八十多歲了,存了一筆錢… …」
我很想叫妳閉嘴,但我沒有,使得這一切更加很冗長。
「等你找到工作、等你結婚、等你生小孩… …。」
「阿婆這些的都留給你,才放得下心… …」
妳終於把話說完,卻沒發現我關上了耳朵,更沒看見我止不住的淚水。
那天起,
妳走得越來越緩,
午覺睡得更深更沉,
身上少了油煙味,再也沒看妳舉起那厚重的鐵鍋了。
頭前溪水日以繼夜的流,
夏洪冬枯,時而透澈時而黃濁,如家人的連繫般偶爾。
我回到了家,並不只是回到這個磚瓦水泥的家,而是擁有溫度的「家」。
從我意識到我們終有告別的那天已經過了三年,
我還是沒有學會停止流淚,
還沒學會彈吉他給妳聽,
還沒學會牽妳的手,
還沒學會在我愛妳的時候擁抱妳。
田渠流水的畫面仍清澈透明,蜿蜒崎嶇的山路暈眩催吐。
竹東街道褪不去的氣味,還有甘蔗小販的叫賣聲。
阿婆,等我。